Submerged in the blue

小插曲~

15. 离家出走

 

田柾国坐在餐桌的一边，和另一边的朴智旻大眼瞪小眼。

 

相视无言，田柾国小朋友眨眨眼，悄悄凑去旁边的金泰亨耳边：“哥你是把智旻哥拐走了？玧其哥不会抄家伙上门要人吗？”

 

金泰亨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也靠在田柾国耳边：“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吵架吧，今天一早他就打电话说要过来了……”

 

“可是哦我们要不要帮忙开导一下啊？吵架以后会很难过吧？”

 

“不行不行，应该让闵玧其那家伙亲自来哄人！”

 

“哥啊，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啊……”

 

“不行，鸡米不是妻，闵玧其才是妻……”

 

喂喂，是谁教你们这么洪亮地说悄悄话的，家族遗传么！

 

朴智旻眼见话题越来越偏，无奈地在心里腹诽，终于开口。

 

“我和闵玧其……”

 

看见两人同时断掉了对话直溜溜地盯着自己，一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像被针扎了一样难过。

 

难过，可是还没到喘不过气的地步，更多的是浓重的阴霾，盘踞在心头不肯散开。他不知道是他爱的不够，还是说他还抱有什么期待……令人羞愧的期待。

 

他咬了下唇，用了个干脆的说法。

 

“掰了。”

 

 

其实整件事情的开端很简单，但也很不幸与凑巧，因为那又是由金南俊引起的。

 

“你妈到底催你多少回了？怎么这次主意都打我身上了……”金南俊拿了包巧克力豆，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走。电话那头传来有些不耐烦的回答，听上去该是刚睡醒。他也不禁皱眉，“你一直拒绝也不是办法啊，我是你妈也该担心。”

 

他推着车拐了个弯，来到了堆满膨化食品的货架旁。

 

“职业吊儿郎当也就算了，连终身大事都一点动静也没有，能不急吗？”

 

“我说，”他拿了一包薯片，“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跟你妈交代他？”

 

电话那端不出所料传来一阵沉默。那人便是这样，话没有想好，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我明白了，”他的口气也被传染得有些懒懒的，“你自己再慢慢考虑吧。”

 

刚转过身，就看到了身后站着欲言又止的朴智旻。就冲这小说剧本的套路，金南俊心里只剩下了“卧槽”二字，心说他果然就不应该在这边的超市买东西的啊。

 

“你……”他无奈地挠挠脑袋，“都听到了？”

 

朴智旻盯着他看了好半会，点点头，“大概猜到了。”

 

他说完这句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金南俊也掂量不清他是否在等自己透露闵玧其的回复。他们之间本就不熟悉，心里都装了事，一路上便更搭不上话。

 

金南俊看见那人在他旁边推的购物车里装的都是些生活用品和闵玧其爱吃的东西，出于对友人与这份感情的尊重，最后到了收银台，他还是斟酌着把话说了出口。

 

“你要相信他。”

 

“闵玧其这人虽然不是死心眼，但他会有足够的认真。”他不轻易开始，也不轻易结束。

 

朴智旻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仰头看了他一会，接着点头，像是接受。然后就转身，去另外一边结账。

 

后来金南俊都没有跟他的死党闵玧其提过这里。没有提到他家小孩眼里的干净通透真的吓到了他，那坚定执着又甚至让他觉得艳羡。没有提到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他俩合适，也许能一直走到最后也说不定。

 

但闵玧其也同样没有同他提过那天朴智旻回家后他们发生了什么。人都是这样的，无论是多么亲密的亲人、友人、情人，他们之间都注定会有彼此知晓与不知晓的故事。

 

而那些不知晓的部分，也许是那人懒得提起，又也许是那人想要一直埋在心底，永远不与别人提起。

 

 

“哥。”

 

闵玧其坐在沙发上调着台，听到门外掏钥匙的声音。不过几秒，朴智旻已经拎着大包小包从门外艰难地进屋了。

 

他抬头，就听见小孩这么喊他。

 

眯眼笑笑，拍了两把旁边的位置示意让人坐过来。而朴智旻也乖乖地放下手上的东西，然后坐了下来。

 

他习惯性地圈住了朴智旻，靠在沙发椅背上懒懒坐着，右手继续不停调台。

 

“怎么不叫我一起去超市？买了这么多。”

 

“哥。”

 

朴智旻的声音还是很轻，小奶音淡淡的，在空气里悄悄划过，看不见痕迹。

 

“恩？”

 

闵玧其的左手开始玩起了朴智旻软软的头发，揪起小小一撮打着圈。

 

“我在超市碰到南俊哥了。”

 

对话到这里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只剩电视机刚好卡在旅游节目，声音在里头传来，在静默的瞬间填满了这片空间的每一个缝隙。

 

过了半晌，闵玧其轻吐出声。

 

“我在考虑什么时候跟我父母说清楚。”

 

朴智旻浑身一震，靠在闵玧其身上有些发抖。

 

“毕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朴智旻闭上眼，思绪纷乱。他感受到闵玧其紧紧地圈着自己，就像他每一次亲吻自己的力度，或是进入自己的力度。

 

他的爱从来都是这样的。厚重、浓烈、席卷而来。

 

他站在岸上，一不留神已经陷进了那片海里。

 

“如果你害怕我后悔，那得紧紧抓住我才行啊。”

 

他调笑地说道，而他不住点头，紧紧回抱住身边那人。他不知道那人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痛苦。他们的开始多么顺利。朋友的支持，恋人的回应，一切都顺利得让他差点忘记了这份感情本不应该那么容易。

 

在听到金南俊和闵玧其的通话的时候他害怕。可是等回到家，靠在闵玧其的怀里，得到了那么肯定的答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更加害怕，更加恐慌。

 

他开始发现，喜欢和爱，原来真的是不同的。

 

 

之后的夜晚一切如常。吃了晚饭以后闵玧其陪朴智旻看了会电视，然后进房继续工作。而朴智旻接着看了会电视后去洗了澡，然后到房间里批改今天带回家的作业。

 

他们都不是喜欢吵闹的人，分开的时候便更是安静。

 

而安静能让人想很多很多事情。

 

从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喜欢上闵玧其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闵玧其也喜欢上自己。

 

他虽然慌乱，却并不害怕，反而一路横冲直撞，任性又勇敢。

 

可是后来这个烦恼因为闵玧其的回应而顺利地不了了之。他确信闵玧其是喜欢着自己的。那样的爱意，那样的热切与力度，他知道这是那个男人对别人都不曾给的。他很幸运，在世上千万人中窃得了这独一份。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样的爱随之而来的却是那样让他无所适从的恐慌。

 

这种恐慌悄悄潜伏，在今天发生的事件后猛然炸裂开来，让他措手不及。

 

他没想到，原来他没有足够的自信，自己能够回报闵玧其什么。

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原来他想要的是那么的多，而他自己却一直在回避。

他没想到，一直以来原来他就这么对他们关系间的隐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一方面害怕闵玧其不选择他，一方面又害怕闵玧其那么坚定地选择他。他害怕闵玧其为了这段感情失去太多东西，而这样哪怕不知如何回应却仍不愿放弃的，近乎自私的念头，却又让他这般惶恐。

 

不知何时，他的勇敢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任性和瞻前顾后。然后在这样的情绪底下，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视了的东西。

 

父母呢，家庭呢，工作呢，婚姻呢，又或是……孩子呢。

 

明明所有的问题都放在那，他竟然一切都忘了要考虑，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表了白。

 

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懊恼还是惭愧了。

 

……闵玧其也一定会失望吧。

 

 

回房后的闵玧其并没有马上开始工作。

 

他只是靠着椅背，轻轻敲着桌面，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脑子里思绪飞转。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大概明白自家那傻乎乎又较真的小孩在另外那头想着什么。他应该去同他聊聊的，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也还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

 

后来时间悄悄地打转到了深夜，朴智旻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闵玧其则还对着电脑作曲。而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朴智旻起床的时候，闵玧其已经睡在他的身边，大有一觉睡到下午的架势。

 

他下床刷牙、洗脸，又下了个面条当早餐。坐在餐桌上吃着面条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已是周末，他本不用早起上班。

 

可他还是走了，除了手机钱包，别的什么都没带。

 

他临阵脱逃，逃离了这间住了半年多的房子以及房子里住着的他的爱人。

 

他的心仍旧惴惴不安地跳动。

TBC